巴勒斯坦自治政府(巴國)主席阿巴斯在聯合國大會發表演說,呼籲大會發給巴國一張「出生證明」。(路透) |
自從英國在一九一七年發表「貝爾福宣言」支持猶太復國,並於一九二○年因分割巴勒斯坦託管地引發猶太人回歸風潮後,此地區動盪延續迄今已將近百年。在此期間,一九七九年的「大衛營協議」一度促使以埃停戰,一九九三年以巴「奧斯陸框架協議」則希望透過局部自治達成妥協,不過,儘管這兩次和平進程總共讓五人榮獲諾貝爾和平獎鼓勵,但兩位獲獎的以色列總理(比金與拉賓)最終都以遭暗殺喪生收場,可見雙方矛盾糾葛之深。
無論如何,最近的一次努力,起自二○○二年,美國、歐盟、俄羅斯與聯合國試圖共同推動一項「和平路線圖」,目標是巴勒斯坦自治政府有效控制其轄區內暴力行為與恐怖活動;以色列也拆除二○○○年後在巴勒斯坦區所建構的所有定居點,以建立一個中立的巴勒斯坦國為政治目標。其後,由於以色列總理夏隆開始執行從加薩走廊撤軍的行動,以巴和平似乎露出一線曙光,但在主戰的哈瑪斯組織在巴勒斯坦國會選舉中獲勝後,情勢自二○○六年起急轉直下。隨著該組織與以色列所簽署的停火協議,在二○○八年到期,後者先以「鑄鉛行動」為名,向加薩地區發動數十年來規模最大的地面軍事打擊行動,接著又在今年十一月中以擊斃哈瑪斯軍事領袖,掀開新一波衝突序幕。
潛伏於衝突背後的伊朗問題
事實上,就在以巴衝突自二○○九年起再度升高後,由突尼西亞在二○一○年底開啟的「阿拉伯之春」革命浪潮,不僅迅速終結了包括該國、埃及和利比亞在內,好幾個長期執政的強人獨裁政權,隨後在這些國家(突尼西亞例外)爆發的政治動盪,再加上另外一些國家(葉門、敘利亞、巴林)近乎內戰邊緣的不安情勢,甚至自二○○六年以來不斷衍生後續效應的伊朗發展核武問題等,都不時吹皺一池春水,讓中東整體局勢在面對傳統以巴爭議之餘,變得愈發混亂且難以預測。
其中,與這波以巴衝突升溫直接相關者,應是伊朗問題。由於意識形態立場接近,加上伊朗試圖透過挑釁以色列這個美國在中東地區的盟友,以轉移或緩解自二○○三年以來,被美國以反恐為名所帶來之孤立壓力,伊朗與哈瑪斯組織之間不僅互動愈來愈密切,以色列更懷疑,近期來哈瑪斯武力質量明顯提昇,應與伊朗援助有關。為加以制衡,以色列自二○一一年起,便不斷恫嚇並遊說美國對伊朗動武,至於其結果則帶來以伊關係的惡性循環。例如在兩艘伊朗戰艦於今年初通過蘇伊士運河進入地中海,展示威脅以色列的實力後,後者便不斷透過軍事部署與兵棋推演,為可能的戰爭做準備;甚至九月份還集結數十名軍政高層,模擬美國總統大選三天後,在沒有美軍協助下,單方面向伊朗發動「先發制人」攻擊的過程。更多觀察家認為,近期以色列的動作不過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其真正目標根本不是巴勒斯坦,而是利用加薩走廊來測試針對伊朗核武設施的火箭攻擊計畫;從這個角度看來,或許中東戰火恐怕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美國充滿不確定性的對中東戰略
無論如何,作為既存霸權,美國對當前中東動盪局勢既不能視若無睹,也不容過度偏袒以色列,其作為也必將是以美國利益為優先。事實上,自新世紀以來,美國所謂的「大中東戰略」藍圖,一方面藉保障以色列生存,來捍衛美國戰略與石油利益;另一方面以反恐戰爭為名,消滅潛在反抗者(伊拉克與伊朗)。另外則希望透過某種「軟革命」途徑(例如阿拉伯之春運動),藉由意識形態同質性,奠定長期影響伊斯蘭世界的基礎。換言之,美國的中東政策所以長期招致伊斯蘭國家反感,關鍵在於其單邊主義戰略傾向,以及美方保障以色列生存的過度偏袒立場;在此情況下,強調伊斯蘭宗教認同、反對外力干預,並堅持傳統生活方式的阿拉伯世界,最終雖勉強接受美國半強制性推動的「民主和平論」,但多數國家對於美國強力催生民主制度的作法,仍存有質疑。
更甚者,諸如以色列與美國在對應伊朗核武計畫上日趨深化的分歧;敘利亞境內不斷升溫的內戰衝突;阿拉伯之春運動後紛紛上台的伊斯蘭極端(儘管是相對溫和的分支)勢力;再加上歐債問題未解導致全球金融危機深化,削弱西方可能之介入能力,均使中東局勢存在「一夕崩盤」或「突發戰爭」等負面變數。更因此地區存在美國幾乎不可能漠視的國家利益(以色列與石油),即使當前美國以「重返亞洲」與「再平衡」為主的全球戰略布局備受質疑(例如〈外交政策〉雜誌便公開呼籲美國「重返中東」),一旦美國在中東與亞太之間左支右絀,乃至於進退失據,那麼,屆時影響的恐怕不只是美國的戰略利益,全球政經秩序現況也可能受到動搖。
以巴衝突近期之可能進展
在經歷將近一週的衝突後,以色列與巴勒斯坦雙方雖在美國與埃及積極調停下,暫時達成停火協議,外界對此仍充滿疑慮,甚至公開認為此一和平假象恐怕無法維持太久。除因以色列國會大選將近,原屬主戰派的現任總理尼坦雅胡,為爭取美國支持並改善與歐巴馬政府關係(以國原公開力挺羅姆尼),而同意達成前述停火協議,但亦立即遭反對黨借題發揮並連番砲轟。其次,出身穆斯林兄弟會的埃及總統穆希,即使不願直呼以色列國名,並拒絕與其官員談話,但仍順利促成停火,表面上似乎提高不少威望,也有助於穆希落實新政府地位,但從近期穆希強力推動新憲,結果引發大規模示威抗爭看來,其投機性作為難免「偷雞不著蝕把米」。儘管巴勒斯坦自治政府主席阿巴斯過去一度獲得西方國家支持,但在美國、以色列與埃及紛紛趁機各取所需、搶佔鏡頭的情況下,在這次爭議中幾乎完全被忽略,只能對哈瑪斯勢力崛起乾瞪眼,這也為巴勒斯坦內部埋下一個重大的變數。最後,正如美國所指出,聯合國此時跑出來湊熱鬧,將巴勒斯坦提昇至「非會員觀察國」地位,確實為以色列和巴勒斯坦未來締造和平,製造了不必要的障礙。
總的來說,目前以巴問題「變數」遠多於「確定性」,由於衝突背景久遠且涵蓋極其複雜的地緣與大國政治糾葛,尤其在美國不可能馬上調整其亞洲戰略的情況下,近期內再度擦槍走火的機率可說相當地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