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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報導】行走在黑霧未散的白夜──從松本清張到東野圭吾

更新時間:2016-07-13 12:07:45 / 張貼時間:2016-07-13 11:5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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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報導】


 

行走在黑霧未散的白夜──從松本清張到東野圭吾

張貼.2016/07/13 上午 12:02:07   祕書室媒體公關組  .

 
                                                                                                                                      

稿源:2016-07-09/關鍵評論/藝文/葉維佳

「經典也青春」第十六講,資深出版人陳蕙慧請來中興大學陳國偉教授,談日本推理小說大家松本清張與東野圭吾。講座一開始,陳蕙慧就向陳國偉拋出了扣題之問:「為什麼要談『從松本清張到東野圭吾』?為什麼不是『從松本清張到平成的松本清張橫山秀夫』?或者『從松本清張到女清張宮部美幸』?」究竟松本清張在文學史脈絡的重要性為何,而東野圭吾又如何繼承了松本清張的遺緒,陳國偉要帶我們穿越時代的簾幕,一探究竟。

問題的開始

戰後最早影響台灣作家的國外推理小說家就是松本清張,在八零年代,林白出版社率先出版了許多松本清張的小說,松本清張甚至是現在可以考察到當時第一個擁有獨立書系的作家,松本清張跟台灣的特殊關係,首先引發了陳國偉對作家的好奇。另一方面,松本清張在日本推理文壇也有著非常重要的影響力,甚至有所謂「清張之前無社會(社會派),清張之後無社會」的說法──當然這個說法值得商榷,陳國偉強調,因為根據日本人自己的分析,松本清張非常廣泛地影響了後來的推理小說作者,包括森村誠一、橫山秀夫、宮部美幸、島田莊司、高村薰以及東野圭吾等人,或多或少都繼承了松本清張的基因。

擁有如此重要的影響力,松本清張在什麼層面上影響了其後世代不同派系的創作者?我們到底應該如何正確地認識松本清張?所謂松本清張「社會派推理」在文學史上又有什麼樣的意義?如何推進了推理小說的進化?或者,就算這一切文學問題都不論,為什麼像松本清張這樣總是描寫社會沈重題材的作者,能夠成為五零年代日本最暢銷推理小說作家?人們為什麼願意看這些令人心情灰暗沮喪的作品,並且不知悔改地一看再看?

日本推理小說小史

要瞭解松本清張的定位,我們必須先對日本推理小說歷史有個簡單的認識。追溯日本推理小說的發端,1895年黑岩淚香〈悽慘〉被認為是第一部代表作品。1900年後日本推理小說進入眾聲喧嘩的時代,作家們勇於嘗試各式各樣的創作,遂在1920年後開始「變革時期」。1923年,江戶川亂步的〈兩分銅幣〉終於奠定了「本格」推理小說的基本型態。所謂「本格推理」的意義是將原本五花八門的推理小說──遍及冒險、幻想、神怪靈異類等等──類型秩序化、現代化,確立了「推理小說」的基本型態及要素,因此奠定了「推理小說」此類型文學應有的雛形和範圍。

甲賀三郎〈偵探小說界の現狀〉 :「所謂的本格偵探小說,就是不注重犯罪動機與犯人性格的描寫,主要關注於不可思議或經過精巧計畫過後的犯罪,其中科學的解答是閱讀樂趣的核心,柯南道爾的夏洛克福爾摩斯便是這類的代表作品。本格偵探小說當然是「小說」的其中一種類型,具有大部分的文學要素,只是作為文學中的特殊小說類型,如前面所說明的,本格偵探小說是以「頭腦」(Brain)為對象的文學,而與強調心臟(Heart)的大多數文學立場相反。」

1940年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推理小說因為有濃厚的西方色彩而在日本被禁止,直到1946年橫溝正史《本陣殺人事件》本格推理才開始戰後復甦。1957年,松本清張的《點與線》問世,開啟了推理小說社會派寫實主義的道路。陳國偉強調,若稱江戶川亂步是首次建立日本推理小說的基本型態,橫溝正史代表的就是第二次日本推理小成功地在地化,讓它跟日本的地方性結合,而松本清張的社會派正是第三次在地化的象徵,象徵著寫實主義的來臨。

關於「推理小說」這個專有名詞,最早由作家木木高太郎提出,當時他主張推理/偵探小說是高於一切的文學作品,具有高度的文學性和思想性,但這樣的看法並未受到文壇重視,甚至連江戶川亂步後來也認為偵探小說和純文學應隸屬不同範疇。一直到松本清張出現,「文學性的推理小說」才真正獲得實現,將推理小說推入純文學的殿堂。

陳國偉補充,因此「推理小說」之名事實上是因為松本清張才得以誕生、獲得接納;在松本清張之前,有來自西方世界的「偵探小說」、「犯罪小說」等翻譯,但「推理小說」是完全使用漢字、日本人自己的創造,「推理小說」一開始曾被用來專門指稱松本清張所創造出來的類型作品。

點與線重構的時代:松本清張

松本清張生於1909年12月21日(現)北九州市小倉北區,他自幼家境清寒,十四歲開始自力更生,做過印刷廠工人等各式行業。直到1951年松本清張才以〈西鄉紙幣〉入圍直木獎出道,1957年連載《點與線》開創了「社會派推理」,後半生筆耕不輟寫出超過七百部以上的作品,是很少數超過四十歲才開始在文學上大放異彩,並且能夠在純文學和大眾文學領域皆獲得認可的作家。

不同於先前作家橫溝正史等人的小說常以地方世族、上層階級為主要描寫對象,松本清張的小說多以尋常百姓、普通人為主角,並且在敘述時常以瑣碎的日常為出發逐步貼近案件核心,使小說與現實相互呼應,因此較之以往更能引起社會大眾的共鳴,使讀者群自知識份子擴張到普羅大眾。

然而,松本清張最不同之處在於,他相當強調犯罪小說中的「犯罪動機」。本格推理注重案件的懸疑和驚喜,深入描寫犯對動機就容易有洩露謎底的風險;但松本清張不僅僅滿足於解謎,更強調犯罪動機的刻劃,他認為犯罪動機應該具有人性深度──所謂深度甚至不只是單一個人縱深的描述,而應是蘊含了整個時代和社會影響的脈動。松本清張由此給予了推理文學前所未見的強韌力量,他深信推理小說可以對社會提出問題,藉由描寫死亡、謀殺、政治陰謀等真實題材,他要用文學的筆鋒照亮那些陰暗的角落。

一個明顯的例子是《日本的黑霧》(1960年連載),松本清張記錄了當時日本發生的各式金融、暗殺、政治案件,並將這些懸案的幕後黑手指向當時盟軍在日本的最高司令部GHQ,揭露了戰後日本與盟軍曖昧緊張又愛恨交拌的醜陋關係,也開啟了推理小說辯證歷史的空間。

木木高太郎曾稱讚松本清張能夠將類型文學寫出文學性,其「文學性」指得是能夠對社會問題、對人做更深層的描寫。以松本清張而言,他的推理小說就是他質問人和這個世界的關係、問人在社會上存在意義的方式。日本是一個快速變化的國家,並且有著大量的規範限制,在這樣的現代社會中,人們必須不斷變化以適應、符合各式相異的社會規範和要求,而這些適應過程常常無可避免地包含著拋棄、遺忘過去。在松本清張的作品中,「過去」常常是主角不堪因而試圖掩蓋捨棄的生命經驗,其不堪的來源往往非個人性因素,而是社會結構、時代背景的產物。松本清張這種對割捨不堪過去的描繪,有他自身濃厚的生命經驗投射,令人意外的是,同樣的題材偏好竟在數十年後東野圭吾的小說中再現。

人間本格的形成:東野圭吾

東野圭吾1958年出生於日本大阪,1985年以第三十一屆江戶川亂步獎得獎作《放學後》出道,至出道三十週年的2015年為止,已推出八十部作品。陳國偉指出,在東野圭吾眾多作品中真正最受歡迎的小說,「幾乎都是後來開始以故事為核心,而非以本格推理為核心的作品。這些作品裡面擁有大量對現實的互動、對社會問題的反映。」

和松本清張相似,東野圭吾對「人是什麼」的問題也有濃厚興趣。《白夜行》描述女主角成長周遭發生的許多事情顯然都跟她童年的遭遇有某種關連,那些過去隱晦難言,女主角只能一直努力尋找某種拋棄過去、邁向光明而活的方法。在被盛讚為「這是東野圭吾版的《砂之器》」(岡崎武志)的《當祈禱落幕時》之中,角色同樣試圖隱藏、遺忘過去,但是他們努力維持的平靜卻被無心揭露的人粉碎,為了保護眼前安穩的生活,他們只能採取激烈手段。在松本清張《砂之器火車》、東野圭吾《白夜行》等小說中都能看到相近的情境,在這系列小說裡,壞人往往不是惡貫滿盈的反派角色,反而有著更多不得已的悲哀。

川本三郎《我愛過的那個時代》:「在泡沫經濟鼎盛時,推理小說中充斥著沒有理由的快樂殺人,但當經濟發展停滯後,因為貧困而引發的有理由殺人,便有了現實性基礎。東野圭吾的這部作品,犯罪背後所浮現的犯罪者貧困人生,讓人想起了松本清張的世界,因為松本清張的特色,便是描述那些存在著不為人知黑暗過去的成功人士,意外地被得知過去而引發殺機,這類有理由的殺人事件。這種特質在東野圭吾的這本作品中獲得了延續,在人生中歷盡千辛萬苦終於要迎接成功榮光的人們,卻在此時遇見了知道他們過去的人,於是引發了悲哀的結局。」

東野圭吾在《當祈禱落幕時》中更擴大了他的題材,描寫了被稱為「核電候鳥」的核電廠工人的辛酸。日本近代經濟的繁榮、科技文明的飛躍,背後恰是由這些被社會遺忘、排拒的人們所支撐建立。核電工人們暴露在高劑量的輻射危險中,以他們的身體和生命做為代價,交換核電廠帶來的光明。孰為光明?孰為黑暗?「犧牲」是東野圭吾小說中一貫存在的主題,類似的隱喻思考也不斷出現在他的其他作品中:如果幸福必須以犧牲為代價,那麼你願意犧牲什麼?更甚者,我們的社會為了追逐想像中的進步,以幸福之名,願意犧牲什麼──已經犧牲了什麼?

陳國偉指出,這類將作品與歷史、更嚴肅的題材結合,是東野圭吾近幾年創作明顯的變化,特別呈現在加賀恭一郎系列,如《麒麟之翼》到《當祈禱落幕時》都是如此。

行走在黑霧未散的白夜

講座的最後,陳國偉提到:2015年8月14日,戰後七十年,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終於公開為日本戰爭的罪過道歉。道歉固然值得肯定,然而只要有任何戰爭中的犧牲、歷史的傷痕沒有被清理、沒有被正確地看見,那麼其實籠罩的黑霧就依然存在。當東野圭吾試著繼續用文字追索人性、歷史和社會問題,並且用推理小說的外衣使這些議題能被更廣大的群眾看見,他就是和松本清張走在同一條道路上,努力嘗試撥開黑霧的人。

另一方面,陳蕙慧也鼓勵所有閱聽者:日本的黑霧還沒有散去,但我們今天已經能清楚看見黑霧中松本清張和東野圭吾的身影。台灣的創作者們在閱讀歡愉之餘,是否也擁有相同的勇氣和關懷,願意走進暗夜的黑霧,和社會底層的民眾站在一起,為了重見天日發出提問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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