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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者評論】「後」現代狀況:我(們)的啟蒙年代

更新時間:2016-09-05 13:25:48 / 張貼時間:2016-09-05 13:2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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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位秘書室
新聞來源聯合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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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者評論】


 

「後」現代狀況:我(們)的啟蒙年代

張貼.2016/09/05 下午 01:22:37   祕書室媒體公關組  .

 
                                                                                                                                      

稿源:2016-09-01/聯合新聞網/陳國偉

嚴格說來,我這一代,所謂的六年級中段班,在九○年代開始真正對世界產生比較深度的認識,其實是被歸屬於「後現代」世代的。

早慧一點的,大概在年輕個幾歲時,就透過夏宇的《備忘錄》,瞭解到雞和兔子並不明白為什麼要待在同一個籠子裡,或者和黃凡一同苦思於如何測量水溝的寬度。當然,他們之中的許多,也已經熟識了一個譯名中文味十足的後現代大師,那就是詹明信(Fredric Jameson)。 的確,八○年代便已開始蠢蠢欲動的台灣文化場域,隨著1987年解嚴打開的世界大門,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翻譯動能與驅力,一個個閃閃發亮的名字在我們面前就位,靈光耀眼到改寫了我們眼睛所能見的光度與視域:傅柯、德希達、羅蘭巴特、李歐塔、布希亞、哈山、馬奎斯、卡爾維諾、波赫士、安伯托艾柯、貝克特、尚惹內、艾倫金斯堡,當然還有絕不可能錯過的——村上春樹。

在當時,因為《遇見百分百的女孩》、《1973年的彈珠玩具》等稍具輕盈、消費主義氣味的文字敘事,而被定位為後現代的村上春樹,的確引領著我們對於世界嶄新的認識觀點。沒有人會忘記《挪威的森林》裡渡邊跟綠對於愛情的高甜度隱喻:「我告訴你我想吃草莓蛋糕,然後你放下一切跑去買,然後氣喘吁吁的回來把蛋糕給我,然後我說:『我已經不想要了』,然後把蛋糕丟出窗外……」(綠)、「全世界叢林裡的老虎全都融解成奶油那麼喜歡」(渡邊),甚至是被日本學者藤井省三認為受到村上風影響的王家衛電影《重慶森林》,金城武的念白不斷訴說著「我和她最接近的時候,我們之間的距離只有0.01公分,我對她一無所知,六個鍾頭之後,她喜歡了另一個男人。」這種無機、去時間深度、解意義的人際關係與情感交錯,不斷延異著我們的感覺經驗與認知尺度,彷彿這些都是前世代所未曾有過的。

而我們更在駱以軍的《紅字團》、〈降生十二星座〉中,看到那些被抽空主體的存在,那些意義的消逝與空白,重複再現的陰鬱森林迴旋意象,確認了台灣後現代的在場以及村上春樹的位置。甚至是四年級世代的作品中,這種後現代驅力的文學敘事實踐也所向披靡:朱天心《想我眷村的兄弟們》以降的議論小「說」,朱天文《荒人手記》中符號性純化的文字練金術,璀璨如布希亞物體系的單子晶體,論者或稱之為圖書館式的知識書寫,或乾脆將其命名為,巫言。

在那樣的後現代狂歡節氣氛中,每個人都被標記上既合法又非法的名,學術界裡充斥著反省台灣沒有後現代的聲音,後殖民才能給予真正的應許之地,但不論在藝術、文學、各種創作的領域中,後現代都已如地下莖般漫羨在我們的精神地質之中。

然而在地表下,其實並不只是我們想像的那樣。

不動聲色地,這些在形式上自我質疑與瓦解的創作,潛藏在內裡的古老終極關懷,那些哲學提問默默地萌芽而出,與偽裝成世代斷層、卻埋伏在文化岩塊底端的現代性╱現代主義鬚根接肢。那才是創作者真正的心靈塊莖,不僅可以上溯到五、六○年代,甚至跨越了二次世界大戰,往二、三○年代追跡而去。

一切都是有關的。

從世紀之初便已在台灣萌發的現代性╱現代主義想像,一直到世紀末的學術場域中,點燃方興未艾的現代主義「遲到」、「後遺」等諸多論爭,不論究竟是否來自對於落後西方的時間焦慮,但猶如台灣學者邱貴芬所提出的,其中存在著台灣創作者對於另類時間的救贖。

時間才是那個由「現代」啟動的關鍵詞,這才是真正的答案。後現代裡的懷舊並不是新鮮事,但那樣的懷舊,原來並不單純,其實是為了回答現代所遺留下來的問題。

也因此那些令人迷戀的王家衛詩意對白,《重慶森林》裡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什麼東西上面都有個日期,秋刀魚會過期,肉罐頭會過期,連保鮮紙都會過期,我開始懷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是不會過期的?」或是「那些消逝了的歲月,彷彿隔著一塊積著灰塵的玻璃,看得到,抓不著」,那被視為懷舊戀物的《花樣年華》,轉引自劉以鬯意識流小說《對倒》,之所以能夠與影像的後現代敘事永結為好,正是因為如此。

當然也包括了〈降生十二星座〉那個經典的句子:「時間在延長著,這不是最後一關了嗎?」將電玩帶向了主體終極的倫理探問。

還有《荒人手記》最終章所說的,「時間是不可逆的,生命是不可逆的,然則書寫的時候,一切不可逆者皆可逆。」 那些漫遊於時間之中的老靈魂。

以及……

以及渡邊進不去的直子的心,那個〈降生十二星座〉裡「道路十六」玩家進不去的第四格,那個被木漉的自殺闇影所封鎖的鐘面,內在的徹底壞毀。村上春樹說,《挪威的森林》是他的寫實主義作品,但我們怎樣都無法遺忘,他一系列作品中的存在主義氣味,「死不是生的對極,而是潛存在我們的生之中」。

彷彿我們可以改寫為:「後現代不是現代的對極,而是潛存在我們的現代之中。」

所謂的老靈魂何嘗不也是一種現代主義式的存有論。

「只因你降生此宮,身世之程式便無由修改」,駱以軍說。是的,無由修改,只能後遺。

這就是我所經驗的九○年代,我們「後」現代狀況的美麗啟蒙時光。

 

作者簡介

 陳國偉

國立中興大學台灣文學與跨國文化研究所副教授,研究領域為台灣現當代文學、大眾文學、推理小說、流行文化、族群論述。曾獲科技部人文及社會科學專書出版獎助、國立編譯館學術論著出版獎助、賴和台灣文學研究論文獎。

著有學術專書《越境與譯徑:當代台灣推理小說的身體翻譯與跨國生成》(聯合文學,2013)、《類型風景:戰後台灣大眾文學》(國立台灣文學館,2013)、《想像台灣:當代小說中的族群書寫》(五南,2007)。

【完整內容請見《聯合文學》七月號38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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