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者評論】蔡東杰》新保守主義陰影下的美國

稿源：2018-03-26/中國時報/蔡東杰/中興大學國際政治研究所教授

權力的性質常被比擬成某種「政治貨幣」，一方面如同金錢一般，誰都想多多益善，但相較金錢可無限累積，政治領域中的權力卻被假設成「零和競賽」，也就是有人多就有人少，為了不想比別人少，最好的辦法就是能攥多少就攥多少。這正是美國在1991年冷戰結束後的自然想法。

面對蘇聯瓦解，尤其美國利用第一次波斯灣戰爭證明自己的「獨大」地位，以時任國防部長、後來在小布希時期擔任副總統的錢尼為核心，一群美國菁英開始思考如何讓美國利用此契機達到「權力極大化」；據此，1992年第一份《防務計畫指導》既成為後來「新保守主義」的起源與新世紀初所謂「新帝國論」的濫觴，2001年上台的小布希政府更提供了此派論者一個大集結的機會。如同國務卿萊斯在2002年所言，「911後的世界給美國帶來了巨大的機遇，作為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美國應把握機遇，建立一個新的國際秩序」；或者更精確地說，他們想建立的是一個「以優先服務美國單邊利益的新國際秩序」。據此，2003年的伊拉克戰爭乃成為關鍵的試金石。

只可惜事與願違；隨著伊拉克戰爭陷入進退兩難，一方面共和黨在2006年期中選舉大敗，民主黨重新掌握國會多數，為回應人民的怒氣，小布希總統在選後讓國防部長倫斯斐離任，也讓新保守主義最後防線就此應聲倒下。但事情並未就此結束，在2007年美國次級房貸風暴捲起一場「全球金融海嘯」之餘，不僅百餘年來的「美國夢」遭受質疑，美國的全球戰略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迴轉，從試圖樂觀走完建構帝國的「最後一哩路」，到悲觀地只想死守既有地位，「一步也不能讓」。由此，鎖定並壓制頭號競爭者，無疑是重中之重，至於短期看來，這個嫌疑犯當然就是中國。

值得注意的是，儘管歐巴馬時期的「重返亞洲」看似回應了前述想法，畢竟其本人的背景與想法更接近自由派一些，這也讓他的對中態度相對趨近柯林頓時期的「交往」政策。

無論如何，接下來登場的是高舉「美國優先」口號的川普。雖然他純屬政治門外漢，對所謂的「新保守主義」恐怕也不甚了了，但雙方顯然在對時局的判斷與對策方面有著高度的重疊性。川普在「暴走」1年後，一方面為維持政權穩定，更因雙方想法本即接近，從近期白宮人事急遽變動中，無論出任白宮國家貿易委員會主席的納瓦洛，取代提勒森接任國務卿的中情局長蓬佩奧，抑或剛被提拔擔任國家安全顧問的波頓，看來鷹派抬頭乃大勢所趨。

只不過，相較世紀初採取樂觀攻勢的新帝國論者，這波新保守主義浪潮由於趨近「困獸之鬥」，在相對悲觀的不安全感驅使下，不僅行動將更具挑釁性，其遊走衝突邊緣的政策亦將成為下一階段國際關係之最大變數所在。